流动的墨水>修真>发廊红灯映警灯 > 男妈妈真难
    生而为女人,就是一种原罪。

    照片里的大梅还在笑,还在伸手触摸阳光,唐煅也伸手,却只摸到了冰凉的玻璃。

    他想到了很多他抓过审过的卖淫女,想到了春姐和妮子。男人在她们身上索取,在她们身上发泄,也仅仅如此了,她们能提供的,仿佛只是一个躯体。当她们屈服于男人的意志把自己打造成“男人的女人”时,她们才能被赏赐一点在情绪与情感上讨好的机会。可就连这少到可怜的“精神”上的东西,也是扭曲与卑微的。

    卖淫女是恶果。可根与茎在哪里。唐煅想不明白。

    这些已经超出了他当初对他所从事的这份“正义与光明”的职业的期待与理解太多太多。

    “她说她不是去死,她是去找孩子她爸讨个公道,她说她只有变成厉鬼,才能找到那男人,才能报复那男人。”孙卯的手指一直在照片上摩挲,似乎舍不得这样一个明媚的身影沉入无边地狱,不忍那么个朝夕相处的家人化作冤魂。

    唐煅恨自己的无能。

    该替她、替无数个她们讨回公道的,不应该是自己这样的人吗?一个人,要在人世间走投无路到何等境地,才能寄希望于鬼神?

    他记得中学历史课上老师说过,古代农户的“祈雨”,实际上是在生产力极端低下生产关系极端不公的历史环境中对自己命运的无力感。

    原来那些历史,还都没有过去。原来苦难的人们,千百年来依旧苦难。

    “你说怪不怪,这孩子就跟我亲,春姐抱就哭闹,我抱着就能睡着。可能是她妈妈的身形和我像,我抱她的时候她更习惯吧……”孙卯中止了那个关于“报复”与“仇恨”的话题,用爱和温柔延续着这个故事。

    “后来孩子大些了,糊弄不过去了,睡着了抱着还行,睁开眼睛看到我男人的样子,还是会本能地急着要妈妈。没办法,我就按她妈妈的样子去打扮,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看着她安心,我也就安心了。反正我没什么家人,也不会有人以我这不男不女的模样为耻。”孙卯笑笑,对孩子有几分牵挂,对自己就有几分洒脱。

    “所以你就一直养着这孩子?”唐煅问。

    “也不光是我,春姐也帮了很大的忙,后来妮子也被春姐收留了,时不时的妮子也会搭把手。”孙卯总是记得所有人的好。

    唐煅曾经以为,站在黑暗里的人都是阴暗的,此刻望着孙卯,才觉得或许身处黑暗,才更珍惜每一丝温暖与光明。因为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希望。

    “所以你之前拼命挣钱,也是为了这孩子?”唐煅问。

    孙卯苦笑。“玩具衣服什么的不说,辅食每个月四百左右,奶粉每个月得花七百;其次是尿片,现在每天还要用四五片,一个月二百挡不住。这七七八八总共一千三四用于她吃喝拉撒的费用几乎是雷打不动的开支。”孙卯细数着。可见平时的每一笔开销都要精打细算着来,脑子早就成了个带存储功能的计算器。

    唐煅想起了大刘。之前他总笑大刘抠,婆婆妈妈地算钱,不像个老爷们儿。现在好像也都明白了。

    “这些日常开销还不算什么太大的负担,我在自己身上省省,只理发也能勉强应付……可大梅吸毒,这孩子生下来就带着病,有哮喘,还有先天性的毒瘾,想要治疗就得花大价钱,而且这孩子的情况……”孙卯叹口气。“也上不了户口,没有户口就没有医保,所有的治疗都得找私人诊所,很贵的那种。”

    “非婚生子女也能上户口。”唐煅说。这都成了他的职业反应。

    “上哪里的户口?”孙卯笑。“除非我们自己领养,否则就要交到外人手上去,交给政府我也算信任,可这孩子不是没爹没亲戚,政府再转交给他那个丧心病狂的爹,再交给那么个重男轻女根本就不想要她的爷爷奶奶,这孩子一辈子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