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举动放在这种场合下堪称一场光明正大的密谋，微末和微妙的枝节都像一朵不起眼的碎浪般不着痕迹地掩没在明亮的大吊灯下。旁人只会产生吻合当前气氛的联想，不会衍生出别的什么，我也无暇对他说的话多加反刍，不一会儿他松开我，其他人一阵揶揄起哄，把我重新拉回了他们的氛围中。
当天晚上靳潇喝了不少酒，耳后洇染的颜色一直蔓延到脖根，他随手将空酒瓶搁在桌腿边，有人经过时碰撞到发出刺耳的声响，旁人便嘀咕着这人不知怎么心情又不好了，跑来这种聚会上却光顾着自己喝闷酒。
我听在耳朵里暗暗觉得好笑，实在难以想象靳潇也和其他人一样走到面前端起酒杯向我正儿八经地敬酒致词，以一副感慨万千的语气追忆往昔倥偬岁月，倾吐对我的“夸赞”“感激”“不舍”……
忽然意识到，其实我也不觉得这会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我们之间远远还不算完。
接下来处理各种事宜又延宕了一个月左右，主要忙着收拾行李搬家，张罗下一个落脚点。房租还有三个月才到期，便挂到中介转手租给了第二位租客，对方是在这附近上班的白领，来看过一次后就爽快地签订了合约。
要回去的y市原本就隶属于s市管辖，两者之间隔得不算远，虽然只是座名不见经传的三十八线小城市，但前些年沾了沿线交通的便利，从s市搭乘高铁就可以直达y市，路途耗费不过一个小时。再次涉足好些年没曾踏足的家乡，也来不及顾盼重温，找住处、规整店铺、打理各种手续……仓促奔波不休。
等到诸事底定，一个月后终于迈上真正意义上回家的路途，临行前我特意给老师和孟云京都打了声招呼。
老师仔细询问我回去打算做什么？我说将父亲留下来的铺子翻新，继续做回从前的老营生，乐器行。
老师问这么多年了，生意还能做得起来？
我说您不知道，我们那地儿占据地利人和，是本市老年休闲中心。何况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需要挣什么大钱，也能吃穿不愁。
孟云京说抽空来看我，我应了声好，又随意聊了几句后正准备挂电话，忽然听他出声制止。
“你不问点其他什么？”
我问：“什么？”
“明知故问。”他说，“你就不问问，这一个月来我这走马上任的新经纪人和我的新艺人磨合得怎么样？”
“师兄这种金牌经纪人，哪里需要我操心？”
“呵。”
“至于……”我顿了一下，沉默后又说，“与我无关。”
大概是回来后的第二周，有天一大早接到靳潇的连环call，接通后那边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质问我去了哪儿？
“回家了。”
“我去过，你不在那里。”
“你忘了我不是s市人？”